等洗过脸，正坐着喝茶，他那从京里带来的听差苏禄来禀报：“七爷刚才来过。 章节更新最快听说王爷还睡着，不叫惊动。留下话，等着王爷往吃饭。我跟七爷回：王爷一宵没有睡，实在乏得可以，怕的要谢谢了。七爷说：那就把菜送了来。”

“嗯。”恭王很满足地，“这样办很好！”

“菜刚送了来，是一桌燕菜。请示：怎么吃？”

恭王吩咐酌留四样清淡些的：“拿我的电影，往请曹老爷来饮酒。”

曹毓瑛也正在打算着，夜谒恭王。自然不宜于公服拜见，就身上所穿的一件白布孝袍，加上一件黑布“卧龙袋”，不戴帽子，也未坐车，步行着静静来到恭王行馆，从侧门进进，径到上房。

恭王特别假以词色，出屋站在阶沿上等，曹毓瑛抢步上前，先请了安，还要跪下磕头，他亲身扶住了，挽着手一起进屋，在书斋中谈了些路上的情况，苏禄来请进席。

“菜不见得中吃，有好酒！”恭王吩咐：“取一瓶“白兰地”来！”

“是洋大人送的酒？”苏禄怕弄错了，特为问一句。

“是啊！看仔细了，是法国人送的，要我做了记号在上面的那一瓶。”

苏禄把白兰地取了来，曹毓瑛认不得那是什么酒，于是正在主持洋务的恭王。为曹毓瑛解释，这瓶酒有五十年陈了，还是法国天子拿破仑“御驾亲征”俄罗斯那年酿造的。又指着“1812”的洋字给客人看，自然，曹毓瑛认不得。

等把那琥珀色的液体，倒在成化官窑的青花酒钟里，曹毓瑛浅浅尝了一口，果然醇冽非凡，为平生所初见。但美酒当前，却不敢多饮。怕酒意浓了。谈到正事，思考不免欠冷静周到。

于是略饮数杯，便即罢手，恭王也未几劝。吃了饭。延进书斋。摒退仆从，密商大计。

“我瞧着皇上，倒是精力头还好。”恭亲王微微思索，说了这么一句话来，“你在行在不少日子了，如何？”

“王爷，也不怕说句犯忌讳的话，” 曹毓瑛苦笑，“皇上才八岁，能懂什么，圣祖爷也是年长之后才绊倒鳌拜亲政的，上次拣放侍郎，太仆寺的事儿皇上是一概不知的，哎，就算说了皇上也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，毕竟还年少的紧，大伙都道路以目。”

“所以我的事儿，皇上如今是说不上话了，”恭亲王摇摇头，他来了行在，瞧见了在这里头的事物，明确的明确，自己失往了顾命大臣的名分，就算进了军机，也是给肃顺他们几个打下手，“今个肃老六说了句政务繁忙，几个人忙不过来，要我回军机当差，我打个哈哈，混过往，他也就不提了。”

“他自然是口是心非，不愿王爷往搀和的，我倒是认为，王爷倒是可以往军机。”

“此话怎样？”

“王爷一回往，自然是枢机领袖。军机制度，由来已久，大政所出，天下咸知。赞襄政务的，亦不得不僭窃军机处的名义。王爷一往，正好收回大权，虽不能凌驾而上之，分庭抗礼，也占着不可动摇的地步。”曹毓瑛一口吻说到这里，略停一停，看恭王一时无话，便又说道：“至于穆、杜、匡、焦诸位，眼前不能不依附那‘三位’，但此是王爷不在军机的情况，王爷一回军机，正管着他们，不能不听王爷的。”

“倘或不听呢？”

“好办得很！免了他们的军机。顾命大臣的名义，是先帝所授，一时免不掉，军机大臣的进退，权在今上，有何不可免？”

“嗯，嗯！”恭王点点头，似乎意动了，“你的见解很新，也很深。不过……。”

“王爷假如没有更好的打算，不妨就照此而行。当断不断，反受其害。”

“这……，”是极难决断的事，恭王迟疑着说，“我怕弄得短兵相接，两败俱伤。”

曹毓瑛沉默。他有所意会了，恭王自觉身分珍贵，要保持雍容庄严的姿势，不肯与慓悍的肃顺，白刃搏斗。

“我想，一切总得回了城再说，咱们现在就谈回城以后的做法吧！”

“是！”曹毓瑛谦恭地答应一声，端起茶碗，却欲饮不饮，定神沉思，未想别人，先想自己。他在军机处的资格，已经跟军机大臣没有什么分辨，但毕竟不是军机大臣。焦祐瀛的职位本来应当是他的，由于他的坚辞，焦大麻子才得“飞上枝头作凤凰”。当初坚辞超擢的原因，就是表现对恭王效忠，他一直信任恭王会重回军机，要到那一天，他才干真正被重用，也才干真正施展自己的才具。

想不到在大行天子生前，恭王不能达成心愿，而眼前却意外地有了回军机的机会。诚然，赞襄政务与军机大臣已无分辨，顾命八臣结成一体，恭王纵为军机领袖，不能转变以一敌八这个不利的形势。但是，恭王决不是所谓“孤掌难叫”，军机大臣也好，赞襄政务大臣也好，都必须假手军机章京，才得推行政务，否则号召不出国门，肃顺天大的本事，也不能另找一班能干的司员，来组成两班军机章京。这样，恭王就不必怕他们了！曹毓瑛自负有恭王出面，加上他在军机章京中的资看、才干和影响力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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